瞬息之间,她悟赫尔墨斯那天唱的咬尾蛇的义――命运之线绝不更改,除非它自我吞噬。
“妈妈。”
她茫然望向他,只见那张和她极其相似的面孔恨意涌动,睁大的双眸覆满血丝,忍着泪与痛苦。
最后一句他几乎从嗓里撕扯地挤来:“……为什么?母亲!”
原来如此。
她猛然一颤,垂帘,轻轻碰他的发,将奄奄一息的他搂怀中。
呲的一声轻响,利刃霎时没他的,直直冲破心脏,当而过。猛烈的剧痛蔓延开,他却如释重负舒了气,倒她张开的臂怀。
原来如此。
剑对准的瞬间,他立刻踉踉跄跄起,咬紧牙关冲向她,仿佛返巢的倦鸟,奔赴死境犹如归回母亲温的怀抱――
“对准我,母亲。”他再次声促她,因受伤而浑颤抖:“我快没有力气了。”
“我本来就不应该生。”
他轻声喃喃,满心作痛,空地看向地面。重生?原来她曾经从冥府归来。杀死她,他确实恨不得如此。手背忽然传来几丝凉意,他仰首,撞上她泪朦胧的睛,一个念猛地闯脑海。
……她又要死在他手里吗?
“没有用的。”她别过脸去:“我杀不了你。”
“没有为什么。”他抬眸看她,脸庞染着血,目光却仿如长日里无云的青空,明澈而柔和,寂静地将她照临。
她心中一恸,愈加抱紧了他,泪沿颊垂落,坠他深棕的发里。
一层灰膜覆盖上他碧绿的珠,他呼微弱地埋首在她颈间,听到她颤声问:“为什么?”
“……也没有必要再说了。”
“不,不……”他痛苦地摇,松开紧锁她脖颈的手,哽咽着哀求她:“母亲,求你,告诉我这不是真的!”
“可是他,他……”耻辱的记忆叫她语不成句,但他在那一刻立即明其中丑陋的、暴的真相,脸上顿时褪去了血,变得苍白。
――真正重生的秘密只有一个,那就是者的自我牺牲。
就当神智即将沉黑暗之际,他突然松开手,香甜的空气涌鼻间,她猛烈地咳嗽一阵,意识渐渐清明。
温凉的了她满脸,分不清到底是他的泪,亦或是她的。克丽特咬紧唇,闭上,良久之后又陡然睁开――
她一愣,蓦地想起,那还是在他是伊安的时候,他们穿过斜阳的秋林,他为她采摘树甜的甘棠,于灼灼红叶间低,悄声告诉她。
他断气了。
“你难忘了吗?”他勉支撑着,朝她一个微笑:“我们讨论过俄耳甫斯的故事。”
“我也希望它是假的。”她反倒冷静来:“但事实如此。你知吗俄瑞斯――我已经死过一次了,是你杀死我的,你命中注定杀死我――我怎能不痛恨你?”
方才她要杀他,这一次,他绝对不会再放过她的!
“把剑对准我。”
“为什么,为什么?”他再次抓住她的脖,愤一般收紧。克丽特猛地颤栗,听见他嗓音沙哑地质问:“为什么生我,又陷我于不幸?为什么这么恨我,又要生我?”
被死亡召唤就像陷最初的摇篮,他仿佛变回婴儿,懵懂如初生,依恋地偎在她的。那些疼痛与血,那些战争与仇恨都变作前尘往事,遥遥离他远去,再也无法侵扰;而母亲的气息和抚摸近在咫尺,熟悉而芬芳,叫他不孤独,也不恐惧。有她在,便已经是临近了的天国,与不死的众神相伴。弥留之际,他意识模糊,神志不清地喊了一句――
“不要哭。”他费力伸手,温柔地拭她的泪:“母亲,不要哭。”
她窒着气,不可思议看着他。他在血泊中与她对视,笃定地了,唇角现淡淡的笑意,温柔而鼓励。她不再犹豫,神决绝地站起,朝他举起那把长剑。
“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生你!”她直直望着他,神悲哀几乎多过憎恨:“在有你之前,神谕已经预言我会有两个孩,一个是献祭给神的牺牲,一个是被神眷顾的王者――为了你,我请求你父亲不要再让我怀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