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也辛苦了,受了一場驚嚇。”趙玦寒暄數句,問起江嬤嬤傷勢。
找來,商號各家商鋪也來人報信,等侯趙玦示。趙玦一一處治,將內外事務從混沌中擘劃清楚,定章程。
林嬤嬤隨趙玦進帳幔,不久厲聲質問:“趙玦,你什麼意思?”
暗香閣二進院裡,院心以帳幔圍一塊四方地兒,原婉然給安置在當中床榻上。
“既如此,請。”
“玦二爺自己都說了,房沒塌也未必穩固,可獨獨為你打算。”
那點疲態讓他昳麗形貌多兩分文弱氣質,然而池經歷這日動蕩,比任何時候都覺他可靠有力,對自己主僕的庇蔭無所不至。
“哼,有一就有二。我早說原娘留不得,你偏迷心竅保她,果然她不能安份。我已稟報德妃娘娘,你因私害公,等著受罰,原娘也休想再活著添亂。把人交來,我要帶走。”
趙玦見人到來,起相迎。
趙忠忖,主和林嬤嬤博奕,這局贏了。
“在別業裡將她攔了。”
他於教養習慣,儘這日連軸轉,甚是勞乏,仍舊筆背脊,儀態端雅。雖如此說,面上終究不免些疲態。
“池娘,”一個丫鬟上前稟,“玦二爺回來了,有事請你過去商議。”
林嬤嬤冷笑:“少廢話,聽說原娘不見人影,可是逃了?”
池整衣斂容,隨丫鬟到了書房。
“人死債消?作夢,我要上報娘娘,教你吃不完兜著走。”
池答:“閃了腰,也崴了腳,上好大一片青傷,嚇煞人,萬幸沒傷著骨頭。大夫說,必須調養一段時間,但並無大礙。”
“她死了?”林嬤嬤不等趙玦回答,又說,“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,你休想玩死遁把戲包庇她。”
趙忠守在二進院門,聽得帳幔內他的主淡淡回:“正是嬤嬤你裡見到的意思。”
兩人話聲時時低,但都刻意放輕,趙忠聽不清楚,末了林嬤嬤得帳幔,滿面怒,而趙玦波瀾不驚。
趙玦想起縫製那條抹額的霜降,她說起選擇棉布的用心,臉上有些小得意:“料便宜,不好作嫁妝,我娘只能留自個兒。”
他那裡萬務纏,林嬤嬤上門了,只得暫時摒退眾人,迎接會見。
池微笑,又:“也不知霞榭怎樣了,我煩惱你的傷勢,再來忙著讓丫鬟收拾包袱,都忘了問一聲。”
“嬤嬤不信,就隨我進院一探究竟。”
趙玦問:“嬤嬤頭風又犯了?”語似關心,實則不帶。
池拿棉布包裹冰塊,貼上江嬤嬤腫起的腳踝:“這些都在其次,要緊的是,在趙家事立時有大夫救護。——娘,萬幸你只是輕傷。”她說著,忍不住哽咽。
她上前與趙玦見禮,不覺放溫柔聲:“二爺今日辛苦了。”
“玦二爺真真靠得住,”她笑,“我頭先心裡直犯嘀咕呢,我們娘兒倆教地動嚇得魂兒快沒了,我還受了傷,他居然教我們挪窩。我們在別莊人生地不熟,好不自在,如何安心養傷?你今日受了驚嚇,他也很該陪你過來,怎地只讓人護送?沿路見許多房舍倒了,兒啼女哭,方才曉得他的難處。這時節別業離不了他。再到了別莊,擺設和歸去軒雖然兩樣,竟都合心意,丫鬟婆媳婦也有力見兒,使喚起來極順手,跟在歸去軒差不多。”
黃昏時分,趙玦理完手頭事務,前往別莊。
時隔多年,霜降屍骨銷朽,人事全非。
“趙玦,你不只膽大妄為,還痴心妄想。我這就帶原娘回去,請娘娘……”
“興許霞榭沒塌。”
江嬤嬤:“有玦二爺在,不了紕漏。”
“不勞嬤嬤費心,原娘仙遊了。”
“今日總算瞧來了,玦二爺待你的確與眾不同,只將你送來別莊,沒讓原娘來。”
“嬤嬤要上報便上報,不過……”
“原娘留在這兒,”趙玦氣溫文,但不容商榷,“不拘她鬧過什麼亂,人死債消,你讓她清清淨淨地去,別攪擾得她在九泉之不得安寧。”
趙玦:“那便好,後日我安排人護送你們主僕走路,回轉家鄉。”
江嬤嬤輕撫池:“姑娘,人來世間,總有一天要走,只求你終有靠,娘便能笑著閉。”
“娘。”池嗔。
“什麼?”
這日林嬤嬤一般衣著綢緞,頭上的抹額卻是樸素棉布,並且分明褪。
彼時池主僕早在別莊安頓妥當,那江嬤嬤半臥床上,渾飄散膏藥味,臉上卻是笑得合不攏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