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他,父亲写得到底好不好。
他又能如何作答?
明明他的父亲,他的家人,都已死在这南柯一梦之中了。
甄贤经不住溢chu一声苦涩叹息。
心里似遽然被tongchu一个大窟窿,又疼又冷,汩汩往外冒着血。
“陛xia是想听实话么?”他甚至没法抬起tou再多看面前的老者一yan,只能兀自死死咬着嘴唇。
太上皇眯着yan细细地看他,看他与他的父亲庶几相似的眉yan,甚至是神qing,那一dian就算低垂着双yan也仍然不看放xia的固执和骄傲,而后从鼻息间轻哼了一声,算是应准。
几乎是同时,甄贤的眉心就难以察觉地拧了一xia,“我觉得,父亲他写得好。”
太上皇当即大笑起来。
“对!他写得好,写得没有一句不对。所以他才该死!杀死他的不是陈世钦,不是朕,是他自己!”
第138章四十、他该死(4)
他愤怒地嘶吼,已然浑浊的双yan中瞬间绽放chu灼re光华,如同拼尽全力的最后燃烧,整个人都因为qing绪激动而剧烈颤抖,秫秫如风中落叶,一边却又放声痛骂:
“他该死!最该死是他到最后也不肯低tou认错,不肯服ruan!哪怕他只说一句,只要他说一句‘无心之失’,朕也能设法保住他。可他偏偏不肯!他宁愿去死,搭上全家老小一起去死,也不肯跪xia认错求饶。好个铁骨铮铮宁折不弯啊!可他这到底算什么?他算什么儿zi、丈夫,父亲?算什么男人?”
甄贤几次想伸手扶住他,都被他用力地挥开,只能怔怔看着这个双yan通红近乎癫狂的老人,竟不知该用怎样的表qing面对才好。
著反书,隐喻当今,这是谋逆的死罪。越是无一字虚言,越是不能为上位者所容。文字之狱兴起,何止株连九族,只怕是但凡有所往来的,都要被牵连。便是没有往来,也能生造chu往来,就如同索命的阎王,想要谁死,谁都逃不了。
可若说他的父亲当真有犯上谋逆的意思……那又怎么可能?
甄贤不禁苦笑。
父亲与太上皇之间,虽然与他和陛xia不尽相同,却又如斯相似。
甚至,甄贤常觉得,比之他的优柔脆弱,父亲是更jian定刚毅的那一个。
父亲这一生,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为止,没有一日离开过太上皇。
两个自幼小时就在一起的人,就像两棵伴生的树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父亲怎么会真有谋逆作乱之心呢。也没必要。倘若厌倦,父亲怕是早就带着母亲和他们兄弟二人拂袖而走归隐田园去了。
甄贤猜想,父亲也许是因为失望,也许是愤懑不得纾解,又或许真就如太上皇所言,是“天生反骨”,不吐不快。
可那又如何呢?
父亲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。
心中这样想的,未必只有父亲一个。那些人只是都不愿或不敢说chu来罢了。
可……说chu众人不敢说的实话,当真就这样该死么?
太上皇如此声嘶力竭地骂父亲,说父亲是自己害死了自己。
然而甄贤觉得不是。
父亲之死,不是因为父亲zuo错了什么,亦不是因为陈世钦有多么神通广大无法战胜。
陈世钦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。
真正杀死了父亲的,是天zi的脸面,是统治的绝对不可撼动。
因为有些实话,皇上gen本不想听,不想认,也不能认